第一節晚自習。”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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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早一點開竅。
然而，練清遠一直不知道——在封曲這裏，那個人只能是他。
遠處的宿舍樓下有幾分熱鬧，用花瓣圍成的愛心，一個女生拿著一個筆記本電腦站在中間，右手還拿著一個擴音器。星星狀的LED燈在地上為了幾個字母，走近一看，才發現是‘love’。樓上能開的窗戶都鉆出了人頭，大家個頂個的恨不得全擠出來看熱鬧。
“學妹，他還沒回來！要不你先回去吧。”樓上的某個男生大喊，周圍隨即開始了議論的聲音。
女生回說要等他。
“練清遠，你猜她要幹什麽？”
“嗯，可能是告白吧。”
“那你為什麽猜是告白呢？”
“嗯？嗯，因為地上有玫瑰花而且還寫上了love。”
封曲偷笑。
“可她為什麽拿了個電腦呢？”
“嗯，因為這是她的告白禮物，好像有些牽強，也可能······”練清遠思考了幾秒後說：“可能是她要加大成功的幾率，想用物質誘惑！”
“哈哈哈，其實她是在求婚啦！”
封曲被逗得捂著肚子笑，眼睛彎彎的，像極了黑夜中的新月。
練清遠覺得自己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可能性卻被封曲嘲笑，他嘆息，將眼光轉向別處。
封曲搖了搖練清遠的胳膊說：“我認識這個學姐，是我們記者站裏的老老站長！可牛了！前一段時間，就聽學姐說她要找男朋友求婚，怎麽樣，是不是特別不可思議！”
封曲剛來的時候，就認出來了。
也不愧是當過站長的，在這樣尷尬的時候，學姐能依舊保持她的氣場。
練清遠點頭表示默認。
“來了來了！”只見一個男生從人群後沖了進來，這才初春，可他卻是滿頭大汗，高高瘦瘦，跑起來的樣子給人一種疲憊感。
男生哈著腰站在女生身邊，一路跑過來，看得出他真的很累。近在咫尺的距離，只是四步，女生卻用了能讓一棟樓都聽見的聲音喊出來。
“李萬榮，你願意娶我麽？”如蕓蕓眾生中的鐘響，山鳥歡快中的獅吼，女生笑容燦爛，她將電腦推向男生面前手伸得筆直，一點沒有顫抖。
這不像是一種請求，而像是一種告知，早就擬好的幸福之路，只等另一個人慢慢走上，一個在前牽引，一個緊緊跟隨，沒有性別的局限，只有無言的承諾。
男生一手接過電腦，一手將女生攬進懷裏，因為離得遠，封曲只聽見了一點的聲音，沒有大吼，沒有扭捏，就像在說著平常話一樣，那句‘我願意，傻瓜’輕輕道出。
周圍的人開始吶喊，起哄，逐漸的，群人散去，封曲和練清遠也離開了，走之前，那一對情侶在人群中央低聲細語，女生害羞地低著頭，男孩子一直在說話。他們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一個戀愛的專屬世界。
兩個人一起在操場上繞了一圈，什麽話都沒說，出來以後，封曲走到路邊的石椅，然後坐下，練清遠只跟著她，她走他就走，他坐他也坐。
“練清遠，你覺不覺得那個學姐特別勇敢，這麽大庭廣眾的，也敢說出來。”封曲有些惆悵，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是挺勇敢的，但我覺得，這些更應該是那個男生做的。”
“所以你以後會主動向女朋友求婚嘍！”
“應該，總不會等著女生來跟我求婚，這樣不太好。”
封曲坐在石凳上，看著薄荷藍的天空。
“練清遠，感覺你如果談戀愛，會是比較主動的一方。”
“Maybe！”練清遠想到了段乘行，當時他的確是主動的一方，從頭到尾。
封曲現在很想問“那你現在現在想談戀愛麽？”但是這就像敏感區，他們之間很少談論愛情，封曲不知道練清遠是怎麽想的，只是她一直都在回避，她想知道，但她不想問。
練清遠比封曲大了七歲，這七年，在封曲不清楚的時間，練清遠經歷了正好是一個高中加一個大學，正是在青春荷爾蒙增生的時候，這期間，對於愛情，練清遠體驗過什麽，她不想知道，但她很清楚的是，這七年，按幾率來算，沒有感情生活的可能性很小。
藍天，什麽都沒有，但它後面，是宇宙。
“練老師，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話，你會跟她做什麽？”
練清遠看了封曲一眼，對於她為什麽又叫他練老師，他有些奇怪，但今年，這也不是第一次，其實，叫什麽都是無所謂的。
練清遠沈思，他已經單身很久了，對於戀愛，已經很模糊，但提到這個，有些事情還是會自動呈現出來。
練清遠看向路上行過的情侶。
“我會跟她一起吃飯，做飯給她吃，接送她上下班，買禮物給她，給她買零食，一起看電影，陪她逛街，嗯，如果順利的話，跟她一起去見父母。”
“好好啊，聽得我都想談戀愛了。”封曲看著空蕩蕩的天，話就跟飄出來的一樣。
“傻丫頭！想談戀愛就去呀！”練清遠揉了揉封曲的頭發，把她斜劉海兒揉成了直的。
“不要，又沒有男生喜歡我。”有些嗔怪的語氣。
“那你就主動一些，追自己喜歡的男生，我可以幫你哦！”
練清遠笑著看封曲，她也笑著回應，但那笑淺淺的，練清遠看著倒有些不舒服。風吹過，封曲那淩亂的劉海兒又肆意了些。
“好啦！談戀愛又不急於一時，總會有喜歡你的男生來追你。”
封曲點頭沒有說話。如果真的有男生來追她，封曲越想越難受，心裏有種窒息感。
☆、第 21 章
春氣已經要被侵吞，夏的狂躁沾染了風，烘烤了太陽，催促了樹，幹灼了土地。練清遠穿了短袖和短褲就出門了，他跟封曲約好了今天去湖心公園，教她學自行車。
上次練清遠跟封曲一起去隔壁學校游玩，練清遠想騎車去，距離雖遠不遠，但也不近，可是封曲堅持說要走路。
最後才知道，原來封曲不會騎自行車。練清遠當時就覺得面前是個異物，都快二十的人了，自行車都不會騎。
練清遠去封曲的宿舍樓下等她，剛走過去，不經意地扭頭，他看見在陽臺上忙碌的封曲——黑色的長款短袖，露出白皙的大腿，卡起來的劉海兒掉了一縷，跟著她的動作附和著飄動，而她，正在點著腳尖掛衣服。
練清遠靜靜佇立在那兒，沒有移動。
綠色樹植交錯在一起，如果個子低點的話，是看不見宿舍陽臺的。這時候恰巧窗戶也是開著的，裏面的人清清楚楚活動在花壇的另一側。
一件一件搭著，踮起腳尖伸起胳膊，露出了裏面的短褲，看起來高挑了不少。練清遠知道封曲一直是個及愛幹凈的人，甚至於有些潔癖，看著她的樣子，練清遠想起了媽媽在家裏晾衣服的時候，不覺失笑。
以前是學生，現在是學妹，這個在他這兒永遠需要被照料的小妹妹，怎麽會讓他想到媽媽？可能是此刻的她看上去有些賢惠，帶著幾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煙火氣，練清遠再看封曲，一臉少女模樣，還是那個白凈的小姑娘。
練清遠微笑。
出了宿舍樓，封曲向練清遠跑過去，兩個人走路去湖心公園，公園就在學校北門對面，那裏有一條長河，公園就建在河邊。
練清遠和封曲在公園門口掃了兩輛共享單車，推進去先溜了一圈，練清遠先教封曲推車，讓她把車推直。
“如果車頭向一側歪的話，那你就往對側推。”
“好。”
封曲別別扭扭地推著車，她覺得她哪裏是推著輛自行車，簡直就是拉著頭不聽話的牛，封曲左拐拐右拐拐，繞著公園走了一圈才差不多把控得了。
“要不我們下回再學，今天先到這裏。”練清遠把剛買的礦泉水遞給封曲。
“為什麽？”封曲一個大大的問號臉。
“你今天穿了個短褲，等會兒如果摔著的話，那就不好了。”
練清遠語氣柔和，他也是剛剛才想到這點，記得自己以前學騎車的時候，就是摔了幾次才會的。
封曲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她把短袖往上拽，露出一整條腿，然後伸向練清遠說：“你看看，這麽長的腿，我騎上去兩腳就可以直接著地了，怎麽會摔到！”
“那好吧，你騎上去試試。”練清遠看著封曲神氣滿滿，也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恩恩！”
封曲以前是學過自行車的，只是沒有系統地來過，現在想想，以前表哥教過她，表妹教過她，但都只是串親戚的那一小會兒時間，沒有什麽成效。
依稀記得，爸爸好像說過要教她，就是到現在也沒兌現，一方面是封曲不想，另一方面，是封爸忘了。
封曲上去沒騎幾下就大叫一聲掉了下來，雙腳踩地，沒摔著，但她這連續的尖叫讓練清遠有些無奈。他把自己的那輛車鎖了，就跟著封曲走，讓她跟著自己說的做。
“別踩地！別踩地！繼續。”
“向右帶一點。”
“誒誒！是向右不是左！”
車頭向左偏得太多，封曲左不了了，她左腳踩地，在最後一刻，車還是太歪了，直接摔在了地上，封曲把車擡起來，可憐巴巴地看著練清遠。
“練老師啊，好難啊······”
就走了這麽點路，她的汗已經浸濕了衣服，劉海兒也被吹成了中分，跟著汗一起貼在臉上。
練清遠覺得不可思議，怎麽學騎車會被難為成這樣，他說往左，封曲卻往右，而且一分鐘內能停三次，每次蹬得不到三圈就陣亡。
“封曲！你就不能每次多騎一會兒麽？不要怕車會倒，只要你放輕松點，它是可以多走幾米的！你一個馬上就拿到駕照的人怎麽騎個自行車這麽難！”
封曲覺得像是被老師吵了，而且聽得出來練清遠覺得她笨笨的，連個自行車都學不好。
封曲厚著臉皮說道：“那你看它就兩個輪子，而且細得跟皮帶似的，在上面就是會覺得很沒安全感！要是上坡的時候，我會覺得它的摩擦力不夠，我會直接栽下去，如果是下坡，我覺得自己會跟著車滾下去，反正都有嚴重後果！而且，從小就只坐汽車或者公交車，更多的時候都是宅在家裏，這讓我對這個四周沒東西，還需要自我控制的車更沒安全感了！還有，我十八年都沒碰過它，這剛接觸，肯定會緊張的啊！”
所以，這怎麽能怪我呢。
“好，那怎麽辦？”練清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聽著封曲說了一大堆，他無言以對。
“那就慢慢來，我肯定會學好的。”
封曲說的堅定，本來已經被熱氣蒸烤，現在一股內在的熱流也湧了出來，她覺得更熱了。這回，她一定要拿出自己的真正水平來，提高學習效率，克服自我恐懼，讓那一聲聲因害怕而出來的尖叫鎖進肚子裏，總之，她不想讓練清遠覺得她笨。
一個笨蛋，怎麽會配得上他呢？
提起一天的精氣神，封曲照著戀情緣說得走，雖然整個人還是緊張狀態，但她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只是到了大腦可以對指令做出正確反映的地步，兩只手還是緊握車把，來來回回，手上摸了個泡，小腿上也磨了個泡。
一下午的時間，封曲差不多可以通暢地繞著公園轉一圈，練清遠騎著車跟在封曲後面，他要十分控制車速，才能不超過她，在後面看著她。
一到下坡車速就控制不住，他喊她拉剎車，而她卻拉得太多，差點沒載過去。練清遠看得心驚膽戰，大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教她學車是個不明智的決定，就算以後學會了，沒他的看管，覺對不會讓封曲自己上路。
“別練了，來坐著歇會兒。”兩個人坐在椅子上，感受著夕陽帶來的涼爽。
“練老師！我學的怎麽樣？”封曲閃亮的眼睛看著練清遠，她覺得自己已經學得差不多了，起碼很順溜，不會卡殼了，也算是學會了。
“嗯，還不錯！”
練清遠從兜裏拿出濕巾和創可貼，在封曲的水泡上面貼上。
“那我是不是還是挺聰明的！”
“算是吧。”
封曲心滿意足地攤在座椅上，突然笑起來。
“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你今天說我的時候，像個毛頭小夥子，感覺被氣得要跳墻了都。”
“還不是你學得太爛，我讓你往左你就往右，讓你別踩地，你下一秒就下來了，你也知道我被你氣著了！”
“我學得哪裏爛了！你剛剛還說我學得不錯呢！”
“行行行，你學的一點都不爛，主要還是我教得好，哈哈。”練清遠頭仰到椅子上，教了一下午，他也筋疲力盡，閉上眼睛休息。
“封曲，你小時候都不出門的麽？如果不騎自行車的話，那你都走路找朋友玩麽？”練清遠向到自己小時候都是騎著自行車到處亂轉。
“以前我家的村還沒被拆掉的時候，他們都在村附近的學校上學，我爸就把我送進城裏，當時郊區那邊的學校沒有特別好的，我爸就花錢把我送進了海城第一小學，每周回家一次，所以我從小宅在家裏，跟周圍的小朋友都不熟，現在大了，村子也拆了，那就更封閉了。”
“所以小學的時候是叔叔送你去上學？”
“對，開車。大了以後，就是坐公交車。”
“那叔叔對你還是挺好的，我記得小時候，我都是一個人騎車上學。”
封曲笑了笑，她在想練清遠說的那句‘叔叔對你還是挺好的’。
她自己想想，她的錢都是他爸掙的，但是她花錢是以無條件“聽話”為代價；爸爸每周接送她上課，聽起來是不錯，而長達一星期的離家，卻從來沒有過一個電話的問候，回家的路上，也是沈默著，回家以後，兩天不一定能見三面，見了面，還要承受莫名的嫌棄······
有時候，封曲覺得自己就是個公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家裏，她從來不需要做家務也不用做飯，都是由媽媽一力承當，若她只是個局外人，倒真的羨慕自己了，可身在其中，她就是糖衣藥丸。
天知道她的這些公主外表都承受了怎樣的壓力，她從不因為喜歡而買，而是因為必要才買；爸爸說了許多次，讓她出門多轉轉，她以沈默回應，最後查出過敏原有紫外線，這件事才罷了；說讓她學做飯，最後因為對糖過敏，也做罷。
她最討厭刷碗，尤其是爸爸讓她刷的時候。不做家務已經是她“公主”最後的防線，如果連這道防線都沒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把日子過成什麽樣，或許是朝女傭的方向無限發展。
還好，十幾年都過去了，防線一直在，可到了高三的暑假，什麽問題都出來了，一時之間，她變成了掛在海上的人偶，被海浪無情激打，一千遍，一萬遍，濕了一身，可就是不願意掉進海裏，它時時刻刻記著自己是個人偶，不屬於海，不願意被海吞沒。
在心理上，她從來不把自己當公主，在她看來，公主應該是被捧在手心裏的，來自家人的關心把她呵護在一個完美的世界，她的心是晶瑩剔透的，發出來的光，那是家人的關註與陪伴，這些，封曲自認為什麽都沒有，所以反過來，她的心是黑色的而且瘡痍滿目，有用錐子戳開的大黑洞，有被老鼠啃過的殘破邊緣，難看至極。
她的心，從來不認識什麽家人。
所以到了實際上，她想救救自己，想自己不要總是活在痛苦裏，所以她堅持，她要活得像個公主，這樣在她照鏡子的時候，就感受不到悲傷，她要保護自己，不求錦衣玉食，但起碼不要改。
她願意活在糖衣裏，她想求求這個世界，不要再變了，不要再強迫她，她的心馬上就要化成爛泥了。
封曲閉著眼睛跟練清遠一起仰靠在椅子上，淚水已經浮在了眼皮底下，她猛地睜開眼，看旁邊的練清遠，他安靜地閉著眼睛，風吹過，豎起的頭發隨著飄動。封曲一下子就不想哭了，伸了個懶腰，全身都活了過來。
“練老師，我們回去吧！”
練清遠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微笑著說好。
“練老師，我冷了。”
“冷？”封曲看著他點點頭。
“那好說，你走我後面，我在前面擋風。”
“好！”
封曲乖乖地退到練清遠後面，小心地跟著練清遠走，讓自己好好地待在那寬大的背後。
淚水只能證明心痛與受傷，睜開眼睛，感謝世界，讓她填埋這個黑暗無底洞時，用的不是硫酸而是溫泉。
☆、第 22 章
“學長，這裏有人麽？”一個漂亮的女生端著一碗面問練清遠，聲音柔柔細細的。
“沒有。”練清遠回答。女生坐下來，坐在封曲的旁邊，一根一根的吃著面，說文雅已經不夠形容了。猛地，女生擡頭。
“學長好，我是法語系的何妍，是這樣的，我對研究生的課程非常感興趣，所以想向學長借些書看看，如果沒有給學長帶了來困擾的話，不知道學長是不是願意借我。”
何妍微笑，整個人幹練而有精氣神，活力滿滿。封曲看了看何妍，滿眼的小星星，一點也不收斂。
“可以啊，不過你能看得懂麽？”
“如果看不懂的話，我是不會借的。”
何妍說得信心十足，儼然就是把學霸掛在了頭上。
“可以加一下學長的聯系方式麽？”
“可以。”
“那學長我們再聯系，我先走了，學妹再見。”
封曲瞠目，這要個QQ也太容易了吧！難道練清遠看不出來這是搭訕？難道那個學姐只是在借書？可她怎麽知道我是學妹？她怎麽知道練清遠是學英語的？這，這簡直就是設計好的嘛！
封曲把蓋澆飯攉攪了攉攪，越攉越覺得飯很難看，難看到吃不下去。擡頭看練清遠，他卻是春風拂面的樣子，吃個飯慢慢悠悠的，一點也不男子氣。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次吃飯，練清遠的手機就會一直響，響得封曲心焦，響得她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千分貝的屋子裏，響得她的胃失去了知覺。
練清遠吃飯也越來越慢了，吃一回飯要看四五遍手機，或者一直看著，封曲火氣卡在喉嚨眼裏，灌不下飯，也說不出話。
“是何妍麽？”
“對，你怎麽知道？”
“猜的。”
練清遠微微一笑。
封曲坐著等練清遠吃飯，已經比平常平均吃飯用時要多出兩分鐘了，封曲覺得自己的喉管在被淩遲，什麽都不能說，因為沒有說話的能力，什麽都不能做，因為此時很痛苦，痛到只夠收起要留下來的淚。
練清遠每周二下午三點都會去打羽毛球，封曲這次早早地就來了，坐在離羽毛球場不遠處一個石椅上。石椅對著羽毛球場的方向是一片叢林，叢林茂盛，但剛剛夠封曲從裏面可看見練清遠。
還有一個女生，何妍。
飛躍的身體，荷爾蒙的氣息，來來回回的羽毛球形成連接兩人的羈絆，慢慢的，羽毛球掉的次數越來越少，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
跳起來，甩拍，封曲一直盯著練清遠看，這次腦子裏出現的只有他全身肌肉裸露的畫面，腓腸肌和比目魚肌的拉長，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的收縮與張力，背闊肌的牽拉······
封曲一點不動，靈魂已經飛出身體。
練清遠回頭，看向身後十一點種方向，一個暗綠色的身影閃速離開，總覺得熟悉。
“所以，你跟那個小學妹到底什麽關系，看你們天天在一起吃飯，感覺得挺親密的。”
何妍早就打聽過練清遠是單身，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來，她不想有任何看不見的危機。
“小妹妹。”
何妍笑了，一拍回過去，練清遠硬是沒接著。
這幾天封曲跟練清遠吃飯，她都想時間可以過得再慢一點，這或許是他們在一起吃飯的倒數第幾次，每回飯裏都帶著悲傷，但封曲還是想好好珍惜它。
但每次想到珍惜，大腦就仿佛兩派交兵，一方在說封曲有病，他們在腦皮質裏作祟，一方在說封曲，你做得很好，他們在腦脊液裏安撫。
以後，練清遠會跟何妍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去圖書館，練清遠會給何妍做飯，會帶何妍給練媽媽看，會帶著她在學校裏散步，會親吻何妍的嘴唇，會進行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情。
封曲坐在那裏，已經想過了練清遠的一輩子，每次吃飯，都會換一種人生想，他會結婚，在酒店、在草坪、在島上；他會上班，在教育機構、在跨國公司、在大學教室；他會有孩子，男孩、女孩、雙胞胎；他會喝酒，啤酒、白酒、紅酒；他會生氣，破口大罵、生悶氣、摔東西······
怎麽辦，好可惜，以後都看不到了。
還有什麽，可以救救她，讓她不要再想了，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封曲掉進了進去，沒有那雙溫柔的雙手拉著，她被旋來旋去，撞來撞去，腦子裏卻一直在回想那雙手，想它老了以後的樣子，老成的各種樣子都要想一遍，這樣，那雙手就永遠與她同在，因為不管它以後成了什麽樣子，它都已經在掉落的封曲的腦子裏。
封曲看著練清遠，好痛苦，但淚卻流不下來，因為此時此刻，他還在她身邊。
練清遠叫著封曲去廣場逛街，以前也來過，是為了買換季的衣服，這次，是為了給易數買生日禮物。剛到商場門口，就碰見了何妍。紮著一個高馬尾，短袖短褲，給人的感覺神清氣爽。
“可以一起麽？”“可以。”“···”
路過一家精品店，封曲要進去，要是以前，封曲會向練清遠示意，但這次，她直接就進去了。練清遠也跟了進來。
琳瑯滿目，閃閃發光，連墻也是粉色的。封曲覺得自己就是蜜罐裏的苦瓜，聽著兩個人在後面有說有笑，她趕急著走進了另一個過道，就算可以不聽見一秒，也能讓她喘口氣。
可是，後面就是一直跟著等長的距離，那些聲音都一直保持著一個分貝，好痛苦。
何妍只覺得練清遠走得越來越快，她試著走慢點，但對方卻沒有要慢下來的意思。
封曲停在一個極簡主義辦公室的模型那裏，簡單的銀色桌子，幹凈的桌面，正對桌椅的窗戶。封曲突然想到第一次見練清遠的時候，碩大的辦公室，卻偏偏凸顯那一隅，就像當時坐在那裏的那個人。
何妍也走了過來，把手放在了上面。封曲心裏抽痛，快速地走開了。
“就這個吧，你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
“可是我覺得這個會不會更好些？”
“不會。”
練清遠對封曲說：“就你手裏拿的這個吧。”
封曲深吸了一口氣，去結賬。何妍覺得自己手裏拿的這個黑色磨砂相框要比封曲手裏拿的黑色小熊要更合適練清遠形容的那個人，那個聽說學數學的人。
從精品店出來，封曲一直不說話，練清遠是只有何妍問，他才會說，而何妍經過剛剛的不解，也在思考。三個人不像是來逛街的，更像是在參加會議。
“學妹，想吃什麽。”何妍出於緩和氛圍，活絡地問。
“就這家吧。”封曲隨手指了他們就要路過的一家烤魚店。
三個人走進去坐下，電子菜單，何妍先把平板給了封曲，封曲隨意點了幾個，就遞給了練清遠。
練清遠看菜單上那些點過的菜，沒有幾個是封曲喜歡吃的，而且以前她從來不點菜。
吃完了飯就打算離開了，何妍說她可以載他們回去，可封曲偏偏要騎自行車回去。封曲跟練清遠來的時候就是騎的自行車，當時練清遠說鍛煉一下封曲。
“你走吧，我不放心她自己騎車回學校，我跟她一起。”
封曲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聲，她覺得她的黑洞漏了個洞，好多黑氣都在外跑。封曲跟練清遠騎車在路上，因為封曲騎車不打實，總是停停歇歇。
“封曲，你今天沒事吧？是不是有什麽傷心的事，可以跟我說。”練清遠很溫柔的對封曲說，用手摸了摸她的頭。
封曲受不了了，她說沒事，又重新騎上車，快速地往前沖。
“你慢點！”
“啊！”一段長音以後，封曲連人帶車摔在了地上。練清遠把車拋下，馬上跑過去扶她。
“封曲，你傻不傻！怎麽一碰到自行車，你就這麽傻！”練清遠話中帶了些火氣。
封曲哭了，哭得撼天動地，哭得像黃河決堤，哭得像海嘯來臨，
“我就是傻，我都要傻掉了，我好想傻掉算了！”封曲把這些吼出來，閉著眼睛，只有淚水不停地往外流，一直一直，都不知道積累了幾缸子，再也流不完了。
練清遠哭笑不得，用紙給她擦淚。過了十幾分鐘，沒有說話，只有哭泣。
“好，我不傻了。練老師，我問你，你想找個女朋友麽？”
“還好。”
“那我想說，我覺得我們還挺般配的，從身高、體重、朋友圈、時間安排、熟悉程度來說，我們的契合度都是比較高的。所以，練清遠，你願意麽，跟我在一起。”
封曲受不了了，她太痛苦了，她不想看著黑氣跑掉而自己卻出不去，這裏有無窮的黑氣，這是個黑洞。那樣的話，封曲更情願用彎刀把心剜出來算了。
封曲淚眼汪汪，她已經止住了哭泣，卻止不住淚水，決絕而堅定地看著練清遠，她抿著唇，雙目對視。
練清遠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陷下去了一塊，他一手把封曲摟到了懷裏。溫濕的淚水，滲過衣服，滲過皮膚，滲過細胞，滲過肌肉，滲進心裏，滲入動脈，滲開在全身上下。
“好啊，答應你。”
風輕雲淡一雙人。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篇章要開啟了，練清遠小哥哥的矛盾點也要來了
☆、第 23 章
昨天是怎麽回來的，封曲有些忘了，只記得練清遠開了輛雙人共享車，封曲在後面坐著。
看著練清遠的背影，在紅綠燈的時候，他還會扭過頭問她是不是好點了。但其實練清遠不知道，每次他扭頭時候的微笑，才是讓封曲緩過來的良藥。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背影是真實的，把手摸上去，溫度也是真實的，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是真實的。一覺睡過去，昨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個真實的夢。
她怎麽可能，就這樣告白了！向自己的老師告白！向學長告白！向朋友告白！向練清遠告白！
封曲今天跟練清遠一起吃飯，似乎一切並沒有什麽不同，上完課來到食堂，飯已經買好了。
“今天太熱了，所以來早點，等你來了正好可以吃。”
封曲坐下來，把書包放到旁邊，用筷子夾起眼前的牛筋面。她其實來的時候就很緊張，現在面嚼在嘴裏卻咽不下去，上上下下，嚼個二十來遍。
“挺好吃的。”
封曲觀察練清遠的手機，註意它有沒有在響。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練清遠現在吃飯又恢覆到了以前的時候，沒有看手機，只是最後等她的時候有玩，看指頭亂動的樣子，應該是在回信息。
所以，練清遠是不是已經進入男朋友的角色了？不需要她再去認證，他自覺地就把何妍給屏蔽了，不需要她去擔心，而且一切還是跟原來一樣，他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她不用再去重新適應一段新的關系，這樣想想，其實他們早就可以說是在一起了，從剛在大學遇見開始。
封曲跟吃了蜜餞一樣，吃著面卻也合不攏嘴，低著頭笑個不停，還不敢出聲，怕練清遠會聽見。
這時候她想到了糖果屋，筷子是硬糖做的，碗是用糖做的，桌子也是，練清遠也是！這麽甜的世界，每個人都是甜膩膩的幸福。
實在是太激動，吃不下飯，練清遠跟封曲把碗送過去，一出門，就看見匆匆趕來的何妍，紮著高馬尾，臉上還有汗珠。當她看見練清遠的時候，整個人像是看見了冰鎮水果，一下子精氣神全有了。
封曲從看見何妍就開始保持沈默，這也算是尊重男朋友的個人空間了吧，每一分每一秒，封曲都覺得自己特別大度，臉上保持完美的微笑，安靜地註視著何妍。
“學長，這麽早就吃過飯了麽？”
“對，今天比較早。”
“對了學長，我發現橘井餐廳一樓的一家飯很好吃，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嘗嘗！”
呵呵了，封曲實在忍不住了！她把手拐上練清遠的胳膊，兩只手都扒著，嘴上什麽都沒說，只希望自己現在的眼神可以殺死對方。
何妍用手指了指兩個人纏在一起的胳膊，練清遠什麽都沒說，只是笑了笑。
何妍有些驚訝，嘴上想說什麽，卻也沒說出口。最後還是很體面地告了個別，一切都了然於心了，只剩下不甘心。
封曲很大方地說學姐再見，然後就放下了練清遠的胳膊，還是很不好意思的，就這麽手抓著一個男生的胳膊，體溫在掌間燒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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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練清遠一直不知道——在封曲這裏，那個人只能是他。
遠處的宿舍樓下有幾分熱鬧，用花瓣圍成的愛心，一個女生拿著一個筆記本電腦站在中間，右手還拿著一個擴音器。星星狀的LED燈在地上為了幾個字母，走近一看，才發現是‘love’。樓上能開的窗戶都鉆出了人頭，大家個頂個的恨不得全擠出來看熱鬧。
“學妹，他還沒回來！要不你先回去吧。”樓上的某個男生大喊，周圍隨即開始了議論的聲音。
女生回說要等他。
“練清遠，你猜她要幹什麽？”
“嗯，可能是告白吧。”
“那你為什麽猜是告白呢？”
“嗯？嗯，因為地上有玫瑰花而且還寫上了love。”
封曲偷笑。
“可她為什麽拿了個電腦呢？”
“嗯，因為這是她的告白禮物，好像有些牽強，也可能······”練清遠思考了幾秒後說：“可能是她要加大成功的幾率，想用物質誘惑！”
“哈哈哈，其實她是在求婚啦！”
封曲被逗得捂著肚子笑，眼睛彎彎的，像極了黑夜中的新月。
練清遠覺得自己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可能性卻被封曲嘲笑，他嘆息，將眼光轉向別處。
封曲搖了搖練清遠的胳膊說：“我認識這個學姐，是我們記者站裏的老老站長！可牛了！前一段時間，就聽學姐說她要找男朋友求婚，怎麽樣，是不是特別不可思議！”
封曲剛來的時候，就認出來了。
也不愧是當過站長的，在這樣尷尬的時候，學姐能依舊保持她的氣場。
練清遠點頭表示默認。
“來了來了！”只見一個男生從人群後沖了進來，這才初春，可他卻是滿頭大汗，高高瘦瘦，跑起來的樣子給人一種疲憊感。
男生哈著腰站在女生身邊，一路跑過來，看得出他真的很累。近在咫尺的距離，只是四步，女生卻用了能讓一棟樓都聽見的聲音喊出來。
“李萬榮，你願意娶我麽？”如蕓蕓眾生中的鐘響，山鳥歡快中的獅吼，女生笑容燦爛，她將電腦推向男生面前手伸得筆直，一點沒有顫抖。
這不像是一種請求，而像是一種告知，早就擬好的幸福之路，只等另一個人慢慢走上，一個在前牽引，一個緊緊跟隨，沒有性別的局限，只有無言的承諾。
男生一手接過電腦，一手將女生攬進懷裏，因為離得遠，封曲只聽見了一點的聲音，沒有大吼，沒有扭捏，就像在說著平常話一樣，那句‘我願意，傻瓜’輕輕道出。
周圍的人開始吶喊，起哄，逐漸的，群人散去，封曲和練清遠也離開了，走之前，那一對情侶在人群中央低聲細語，女生害羞地低著頭，男孩子一直在說話。他們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一個戀愛的專屬世界。
兩個人一起在操場上繞了一圈，什麽話都沒說，出來以後，封曲走到路邊的石椅，然後坐下，練清遠只跟著她，她走他就走，他坐他也坐。
“練清遠，你覺不覺得那個學姐特別勇敢，這麽大庭廣眾的，也敢說出來。”封曲有些惆悵，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是挺勇敢的，但我覺得，這些更應該是那個男生做的。”
“所以你以後會主動向女朋友求婚嘍！”
“應該，總不會等著女生來跟我求婚，這樣不太好。”
封曲坐在石凳上，看著薄荷藍的天空。
“練清遠，感覺你如果談戀愛，會是比較主動的一方。”
“Maybe！”練清遠想到了段乘行，當時他的確是主動的一方，從頭到尾。
封曲現在很想問“那你現在現在想談戀愛麽？”但是這就像敏感區，他們之間很少談論愛情，封曲不知道練清遠是怎麽想的，只是她一直都在回避，她想知道，但她不想問。
練清遠比封曲大了七歲，這七年，在封曲不清楚的時間，練清遠經歷了正好是一個高中加一個大學，正是在青春荷爾蒙增生的時候，這期間，對於愛情，練清遠體驗過什麽，她不想知道，但她很清楚的是，這七年，按幾率來算，沒有感情生活的可能性很小。
藍天，什麽都沒有，但它後面，是宇宙。
“練老師，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話，你會跟她做什麽？”
練清遠看了封曲一眼，對於她為什麽又叫他練老師，他有些奇怪，但今年，這也不是第一次，其實，叫什麽都是無所謂的。
練清遠沈思，他已經單身很久了，對於戀愛，已經很模糊，但提到這個，有些事情還是會自動呈現出來。
練清遠看向路上行過的情侶。
“我會跟她一起吃飯，做飯給她吃，接送她上下班，買禮物給她，給她買零食，一起看電影，陪她逛街，嗯，如果順利的話，跟她一起去見父母。”
“好好啊，聽得我都想談戀愛了。”封曲看著空蕩蕩的天，話就跟飄出來的一樣。
“傻丫頭！想談戀愛就去呀！”練清遠揉了揉封曲的頭發，把她斜劉海兒揉成了直的。
“不要，又沒有男生喜歡我。”有些嗔怪的語氣。
“那你就主動一些，追自己喜歡的男生，我可以幫你哦！”
練清遠笑著看封曲，她也笑著回應，但那笑淺淺的，練清遠看著倒有些不舒服。風吹過，封曲那淩亂的劉海兒又肆意了些。
“好啦！談戀愛又不急於一時，總會有喜歡你的男生來追你。”
封曲點頭沒有說話。如果真的有男生來追她，封曲越想越難受，心裏有種窒息感。
☆、第 21 章
春氣已經要被侵吞，夏的狂躁沾染了風，烘烤了太陽，催促了樹，幹灼了土地。練清遠穿了短袖和短褲就出門了，他跟封曲約好了今天去湖心公園，教她學自行車。
上次練清遠跟封曲一起去隔壁學校游玩，練清遠想騎車去，距離雖遠不遠，但也不近，可是封曲堅持說要走路。
最後才知道，原來封曲不會騎自行車。練清遠當時就覺得面前是個異物，都快二十的人了，自行車都不會騎。
練清遠去封曲的宿舍樓下等她，剛走過去，不經意地扭頭，他看見在陽臺上忙碌的封曲——黑色的長款短袖，露出白皙的大腿，卡起來的劉海兒掉了一縷，跟著她的動作附和著飄動，而她，正在點著腳尖掛衣服。
練清遠靜靜佇立在那兒，沒有移動。
綠色樹植交錯在一起，如果個子低點的話，是看不見宿舍陽臺的。這時候恰巧窗戶也是開著的，裏面的人清清楚楚活動在花壇的另一側。
一件一件搭著，踮起腳尖伸起胳膊，露出了裏面的短褲，看起來高挑了不少。練清遠知道封曲一直是個及愛幹凈的人，甚至於有些潔癖，看著她的樣子，練清遠想起了媽媽在家裏晾衣服的時候，不覺失笑。
以前是學生，現在是學妹，這個在他這兒永遠需要被照料的小妹妹，怎麽會讓他想到媽媽？可能是此刻的她看上去有些賢惠，帶著幾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煙火氣，練清遠再看封曲，一臉少女模樣，還是那個白凈的小姑娘。
練清遠微笑。
出了宿舍樓，封曲向練清遠跑過去，兩個人走路去湖心公園，公園就在學校北門對面，那裏有一條長河，公園就建在河邊。
練清遠和封曲在公園門口掃了兩輛共享單車，推進去先溜了一圈，練清遠先教封曲推車，讓她把車推直。
“如果車頭向一側歪的話，那你就往對側推。”
“好。”
封曲別別扭扭地推著車，她覺得她哪裏是推著輛自行車，簡直就是拉著頭不聽話的牛，封曲左拐拐右拐拐，繞著公園走了一圈才差不多把控得了。
“要不我們下回再學，今天先到這裏。”練清遠把剛買的礦泉水遞給封曲。
“為什麽？”封曲一個大大的問號臉。
“你今天穿了個短褲，等會兒如果摔著的話，那就不好了。”
練清遠語氣柔和，他也是剛剛才想到這點，記得自己以前學騎車的時候，就是摔了幾次才會的。
封曲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她把短袖往上拽，露出一整條腿，然後伸向練清遠說：“你看看，這麽長的腿，我騎上去兩腳就可以直接著地了，怎麽會摔到！”
“那好吧，你騎上去試試。”練清遠看著封曲神氣滿滿，也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恩恩！”
封曲以前是學過自行車的，只是沒有系統地來過，現在想想，以前表哥教過她，表妹教過她，但都只是串親戚的那一小會兒時間，沒有什麽成效。
依稀記得，爸爸好像說過要教她，就是到現在也沒兌現，一方面是封曲不想，另一方面，是封爸忘了。
封曲上去沒騎幾下就大叫一聲掉了下來，雙腳踩地，沒摔著，但她這連續的尖叫讓練清遠有些無奈。他把自己的那輛車鎖了，就跟著封曲走，讓她跟著自己說的做。
“別踩地！別踩地！繼續。”
“向右帶一點。”
“誒誒！是向右不是左！”
車頭向左偏得太多，封曲左不了了，她左腳踩地，在最後一刻，車還是太歪了，直接摔在了地上，封曲把車擡起來，可憐巴巴地看著練清遠。
“練老師啊，好難啊······”
就走了這麽點路，她的汗已經浸濕了衣服，劉海兒也被吹成了中分，跟著汗一起貼在臉上。
練清遠覺得不可思議，怎麽學騎車會被難為成這樣，他說往左，封曲卻往右，而且一分鐘內能停三次，每次蹬得不到三圈就陣亡。
“封曲！你就不能每次多騎一會兒麽？不要怕車會倒，只要你放輕松點，它是可以多走幾米的！你一個馬上就拿到駕照的人怎麽騎個自行車這麽難！”
封曲覺得像是被老師吵了，而且聽得出來練清遠覺得她笨笨的，連個自行車都學不好。
封曲厚著臉皮說道：“那你看它就兩個輪子，而且細得跟皮帶似的，在上面就是會覺得很沒安全感！要是上坡的時候，我會覺得它的摩擦力不夠，我會直接栽下去，如果是下坡，我覺得自己會跟著車滾下去，反正都有嚴重後果！而且，從小就只坐汽車或者公交車，更多的時候都是宅在家裏，這讓我對這個四周沒東西，還需要自我控制的車更沒安全感了！還有，我十八年都沒碰過它，這剛接觸，肯定會緊張的啊！”
所以，這怎麽能怪我呢。
“好，那怎麽辦？”練清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聽著封曲說了一大堆，他無言以對。
“那就慢慢來，我肯定會學好的。”
封曲說的堅定，本來已經被熱氣蒸烤，現在一股內在的熱流也湧了出來，她覺得更熱了。這回，她一定要拿出自己的真正水平來，提高學習效率，克服自我恐懼，讓那一聲聲因害怕而出來的尖叫鎖進肚子裏，總之，她不想讓練清遠覺得她笨。
一個笨蛋，怎麽會配得上他呢？
提起一天的精氣神，封曲照著戀情緣說得走，雖然整個人還是緊張狀態，但她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只是到了大腦可以對指令做出正確反映的地步，兩只手還是緊握車把，來來回回，手上摸了個泡，小腿上也磨了個泡。
一下午的時間，封曲差不多可以通暢地繞著公園轉一圈，練清遠騎著車跟在封曲後面，他要十分控制車速，才能不超過她，在後面看著她。
一到下坡車速就控制不住，他喊她拉剎車，而她卻拉得太多，差點沒載過去。練清遠看得心驚膽戰，大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教她學車是個不明智的決定，就算以後學會了，沒他的看管，覺對不會讓封曲自己上路。
“別練了，來坐著歇會兒。”兩個人坐在椅子上，感受著夕陽帶來的涼爽。
“練老師！我學的怎麽樣？”封曲閃亮的眼睛看著練清遠，她覺得自己已經學得差不多了，起碼很順溜，不會卡殼了，也算是學會了。
“嗯，還不錯！”
練清遠從兜裏拿出濕巾和創可貼，在封曲的水泡上面貼上。
“那我是不是還是挺聰明的！”
“算是吧。”
封曲心滿意足地攤在座椅上，突然笑起來。
“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你今天說我的時候，像個毛頭小夥子，感覺被氣得要跳墻了都。”
“還不是你學得太爛，我讓你往左你就往右，讓你別踩地，你下一秒就下來了，你也知道我被你氣著了！”
“我學得哪裏爛了！你剛剛還說我學得不錯呢！”
“行行行，你學的一點都不爛，主要還是我教得好，哈哈。”練清遠頭仰到椅子上，教了一下午，他也筋疲力盡，閉上眼睛休息。
“封曲，你小時候都不出門的麽？如果不騎自行車的話，那你都走路找朋友玩麽？”練清遠向到自己小時候都是騎著自行車到處亂轉。
“以前我家的村還沒被拆掉的時候，他們都在村附近的學校上學，我爸就把我送進城裏，當時郊區那邊的學校沒有特別好的，我爸就花錢把我送進了海城第一小學，每周回家一次，所以我從小宅在家裏，跟周圍的小朋友都不熟，現在大了，村子也拆了，那就更封閉了。”
“所以小學的時候是叔叔送你去上學？”
“對，開車。大了以後，就是坐公交車。”
“那叔叔對你還是挺好的，我記得小時候，我都是一個人騎車上學。”
封曲笑了笑，她在想練清遠說的那句‘叔叔對你還是挺好的’。
她自己想想，她的錢都是他爸掙的，但是她花錢是以無條件“聽話”為代價；爸爸每周接送她上課，聽起來是不錯，而長達一星期的離家，卻從來沒有過一個電話的問候，回家的路上，也是沈默著，回家以後，兩天不一定能見三面，見了面，還要承受莫名的嫌棄······
有時候，封曲覺得自己就是個公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家裏，她從來不需要做家務也不用做飯，都是由媽媽一力承當，若她只是個局外人，倒真的羨慕自己了，可身在其中，她就是糖衣藥丸。
天知道她的這些公主外表都承受了怎樣的壓力，她從不因為喜歡而買，而是因為必要才買；爸爸說了許多次，讓她出門多轉轉，她以沈默回應，最後查出過敏原有紫外線，這件事才罷了；說讓她學做飯，最後因為對糖過敏，也做罷。
她最討厭刷碗，尤其是爸爸讓她刷的時候。不做家務已經是她“公主”最後的防線，如果連這道防線都沒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把日子過成什麽樣，或許是朝女傭的方向無限發展。
還好，十幾年都過去了，防線一直在，可到了高三的暑假，什麽問題都出來了，一時之間，她變成了掛在海上的人偶，被海浪無情激打，一千遍，一萬遍，濕了一身，可就是不願意掉進海裏，它時時刻刻記著自己是個人偶，不屬於海，不願意被海吞沒。
在心理上，她從來不把自己當公主，在她看來，公主應該是被捧在手心裏的，來自家人的關心把她呵護在一個完美的世界，她的心是晶瑩剔透的，發出來的光，那是家人的關註與陪伴，這些，封曲自認為什麽都沒有，所以反過來，她的心是黑色的而且瘡痍滿目，有用錐子戳開的大黑洞，有被老鼠啃過的殘破邊緣，難看至極。
她的心，從來不認識什麽家人。
所以到了實際上，她想救救自己，想自己不要總是活在痛苦裏，所以她堅持，她要活得像個公主，這樣在她照鏡子的時候，就感受不到悲傷，她要保護自己，不求錦衣玉食，但起碼不要改。
她願意活在糖衣裏，她想求求這個世界，不要再變了，不要再強迫她，她的心馬上就要化成爛泥了。
封曲閉著眼睛跟練清遠一起仰靠在椅子上，淚水已經浮在了眼皮底下，她猛地睜開眼，看旁邊的練清遠，他安靜地閉著眼睛，風吹過，豎起的頭發隨著飄動。封曲一下子就不想哭了，伸了個懶腰，全身都活了過來。
“練老師，我們回去吧！”
練清遠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微笑著說好。
“練老師，我冷了。”
“冷？”封曲看著他點點頭。
“那好說，你走我後面，我在前面擋風。”
“好！”
封曲乖乖地退到練清遠後面，小心地跟著練清遠走，讓自己好好地待在那寬大的背後。
淚水只能證明心痛與受傷，睜開眼睛，感謝世界，讓她填埋這個黑暗無底洞時，用的不是硫酸而是溫泉。
☆、第 22 章
“學長，這裏有人麽？”一個漂亮的女生端著一碗面問練清遠，聲音柔柔細細的。
“沒有。”練清遠回答。女生坐下來，坐在封曲的旁邊，一根一根的吃著面，說文雅已經不夠形容了。猛地，女生擡頭。
“學長好，我是法語系的何妍，是這樣的，我對研究生的課程非常感興趣，所以想向學長借些書看看，如果沒有給學長帶了來困擾的話，不知道學長是不是願意借我。”
何妍微笑，整個人幹練而有精氣神，活力滿滿。封曲看了看何妍，滿眼的小星星，一點也不收斂。
“可以啊，不過你能看得懂麽？”
“如果看不懂的話，我是不會借的。”
何妍說得信心十足，儼然就是把學霸掛在了頭上。
“可以加一下學長的聯系方式麽？”
“可以。”
“那學長我們再聯系，我先走了，學妹再見。”
封曲瞠目，這要個QQ也太容易了吧！難道練清遠看不出來這是搭訕？難道那個學姐只是在借書？可她怎麽知道我是學妹？她怎麽知道練清遠是學英語的？這，這簡直就是設計好的嘛！
封曲把蓋澆飯攉攪了攉攪，越攉越覺得飯很難看，難看到吃不下去。擡頭看練清遠，他卻是春風拂面的樣子，吃個飯慢慢悠悠的，一點也不男子氣。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次吃飯，練清遠的手機就會一直響，響得封曲心焦，響得她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千分貝的屋子裏，響得她的胃失去了知覺。
練清遠吃飯也越來越慢了，吃一回飯要看四五遍手機，或者一直看著，封曲火氣卡在喉嚨眼裏，灌不下飯，也說不出話。
“是何妍麽？”
“對，你怎麽知道？”
“猜的。”
練清遠微微一笑。
封曲坐著等練清遠吃飯，已經比平常平均吃飯用時要多出兩分鐘了，封曲覺得自己的喉管在被淩遲，什麽都不能說，因為沒有說話的能力，什麽都不能做，因為此時很痛苦，痛到只夠收起要留下來的淚。
練清遠每周二下午三點都會去打羽毛球，封曲這次早早地就來了，坐在離羽毛球場不遠處一個石椅上。石椅對著羽毛球場的方向是一片叢林，叢林茂盛，但剛剛夠封曲從裏面可看見練清遠。
還有一個女生，何妍。
飛躍的身體，荷爾蒙的氣息，來來回回的羽毛球形成連接兩人的羈絆，慢慢的，羽毛球掉的次數越來越少，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
跳起來，甩拍，封曲一直盯著練清遠看，這次腦子裏出現的只有他全身肌肉裸露的畫面，腓腸肌和比目魚肌的拉長，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的收縮與張力，背闊肌的牽拉······
封曲一點不動，靈魂已經飛出身體。
練清遠回頭，看向身後十一點種方向，一個暗綠色的身影閃速離開，總覺得熟悉。
“所以，你跟那個小學妹到底什麽關系，看你們天天在一起吃飯，感覺得挺親密的。”
何妍早就打聽過練清遠是單身，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來，她不想有任何看不見的危機。
“小妹妹。”
何妍笑了，一拍回過去，練清遠硬是沒接著。
這幾天封曲跟練清遠吃飯，她都想時間可以過得再慢一點，這或許是他們在一起吃飯的倒數第幾次，每回飯裏都帶著悲傷，但封曲還是想好好珍惜它。
但每次想到珍惜，大腦就仿佛兩派交兵，一方在說封曲有病，他們在腦皮質裏作祟，一方在說封曲，你做得很好，他們在腦脊液裏安撫。
以後，練清遠會跟何妍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去圖書館，練清遠會給何妍做飯，會帶何妍給練媽媽看，會帶著她在學校裏散步，會親吻何妍的嘴唇，會進行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情。
封曲坐在那裏，已經想過了練清遠的一輩子，每次吃飯，都會換一種人生想，他會結婚，在酒店、在草坪、在島上；他會上班，在教育機構、在跨國公司、在大學教室；他會有孩子，男孩、女孩、雙胞胎；他會喝酒，啤酒、白酒、紅酒；他會生氣，破口大罵、生悶氣、摔東西······
怎麽辦，好可惜，以後都看不到了。
還有什麽，可以救救她，讓她不要再想了，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封曲掉進了進去，沒有那雙溫柔的雙手拉著，她被旋來旋去，撞來撞去，腦子裏卻一直在回想那雙手，想它老了以後的樣子，老成的各種樣子都要想一遍，這樣，那雙手就永遠與她同在，因為不管它以後成了什麽樣子，它都已經在掉落的封曲的腦子裏。
封曲看著練清遠，好痛苦，但淚卻流不下來，因為此時此刻，他還在她身邊。
練清遠叫著封曲去廣場逛街，以前也來過，是為了買換季的衣服，這次，是為了給易數買生日禮物。剛到商場門口，就碰見了何妍。紮著一個高馬尾，短袖短褲，給人的感覺神清氣爽。
“可以一起麽？”“可以。”“···”
路過一家精品店，封曲要進去，要是以前，封曲會向練清遠示意，但這次，她直接就進去了。練清遠也跟了進來。
琳瑯滿目，閃閃發光，連墻也是粉色的。封曲覺得自己就是蜜罐裏的苦瓜，聽著兩個人在後面有說有笑，她趕急著走進了另一個過道，就算可以不聽見一秒，也能讓她喘口氣。
可是，後面就是一直跟著等長的距離，那些聲音都一直保持著一個分貝，好痛苦。
何妍只覺得練清遠走得越來越快，她試著走慢點，但對方卻沒有要慢下來的意思。
封曲停在一個極簡主義辦公室的模型那裏，簡單的銀色桌子，幹凈的桌面，正對桌椅的窗戶。封曲突然想到第一次見練清遠的時候，碩大的辦公室，卻偏偏凸顯那一隅，就像當時坐在那裏的那個人。
何妍也走了過來，把手放在了上面。封曲心裏抽痛，快速地走開了。
“就這個吧，你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
“可是我覺得這個會不會更好些？”
“不會。”
練清遠對封曲說：“就你手裏拿的這個吧。”
封曲深吸了一口氣，去結賬。何妍覺得自己手裏拿的這個黑色磨砂相框要比封曲手裏拿的黑色小熊要更合適練清遠形容的那個人，那個聽說學數學的人。
從精品店出來，封曲一直不說話，練清遠是只有何妍問，他才會說，而何妍經過剛剛的不解，也在思考。三個人不像是來逛街的，更像是在參加會議。
“學妹，想吃什麽。”何妍出於緩和氛圍，活絡地問。
“就這家吧。”封曲隨手指了他們就要路過的一家烤魚店。
三個人走進去坐下，電子菜單，何妍先把平板給了封曲，封曲隨意點了幾個，就遞給了練清遠。
練清遠看菜單上那些點過的菜，沒有幾個是封曲喜歡吃的，而且以前她從來不點菜。
吃完了飯就打算離開了，何妍說她可以載他們回去，可封曲偏偏要騎自行車回去。封曲跟練清遠來的時候就是騎的自行車，當時練清遠說鍛煉一下封曲。
“你走吧，我不放心她自己騎車回學校，我跟她一起。”
封曲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聲，她覺得她的黑洞漏了個洞，好多黑氣都在外跑。封曲跟練清遠騎車在路上，因為封曲騎車不打實，總是停停歇歇。
“封曲，你今天沒事吧？是不是有什麽傷心的事，可以跟我說。”練清遠很溫柔的對封曲說，用手摸了摸她的頭。
封曲受不了了，她說沒事，又重新騎上車，快速地往前沖。
“你慢點！”
“啊！”一段長音以後，封曲連人帶車摔在了地上。練清遠把車拋下，馬上跑過去扶她。
“封曲，你傻不傻！怎麽一碰到自行車，你就這麽傻！”練清遠話中帶了些火氣。
封曲哭了，哭得撼天動地，哭得像黃河決堤，哭得像海嘯來臨，
“我就是傻，我都要傻掉了，我好想傻掉算了！”封曲把這些吼出來，閉著眼睛，只有淚水不停地往外流，一直一直，都不知道積累了幾缸子，再也流不完了。
練清遠哭笑不得，用紙給她擦淚。過了十幾分鐘，沒有說話，只有哭泣。
“好，我不傻了。練老師，我問你，你想找個女朋友麽？”
“還好。”
“那我想說，我覺得我們還挺般配的，從身高、體重、朋友圈、時間安排、熟悉程度來說，我們的契合度都是比較高的。所以，練清遠，你願意麽，跟我在一起。”
封曲受不了了，她太痛苦了，她不想看著黑氣跑掉而自己卻出不去，這裏有無窮的黑氣，這是個黑洞。那樣的話，封曲更情願用彎刀把心剜出來算了。
封曲淚眼汪汪，她已經止住了哭泣，卻止不住淚水，決絕而堅定地看著練清遠，她抿著唇，雙目對視。
練清遠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陷下去了一塊，他一手把封曲摟到了懷裏。溫濕的淚水，滲過衣服，滲過皮膚，滲過細胞，滲過肌肉，滲進心裏，滲入動脈，滲開在全身上下。
“好啊，答應你。”
風輕雲淡一雙人。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篇章要開啟了，練清遠小哥哥的矛盾點也要來了
☆、第 23 章
昨天是怎麽回來的，封曲有些忘了，只記得練清遠開了輛雙人共享車，封曲在後面坐著。
看著練清遠的背影，在紅綠燈的時候，他還會扭過頭問她是不是好點了。但其實練清遠不知道，每次他扭頭時候的微笑，才是讓封曲緩過來的良藥。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背影是真實的，把手摸上去，溫度也是真實的，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是真實的。一覺睡過去，昨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個真實的夢。
她怎麽可能，就這樣告白了！向自己的老師告白！向學長告白！向朋友告白！向練清遠告白！
封曲今天跟練清遠一起吃飯，似乎一切並沒有什麽不同，上完課來到食堂，飯已經買好了。
“今天太熱了，所以來早點，等你來了正好可以吃。”
封曲坐下來，把書包放到旁邊，用筷子夾起眼前的牛筋面。她其實來的時候就很緊張，現在面嚼在嘴裏卻咽不下去，上上下下，嚼個二十來遍。
“挺好吃的。”
封曲觀察練清遠的手機，註意它有沒有在響。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練清遠現在吃飯又恢覆到了以前的時候，沒有看手機，只是最後等她的時候有玩，看指頭亂動的樣子，應該是在回信息。
所以，練清遠是不是已經進入男朋友的角色了？不需要她再去認證，他自覺地就把何妍給屏蔽了，不需要她去擔心，而且一切還是跟原來一樣，他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她不用再去重新適應一段新的關系，這樣想想，其實他們早就可以說是在一起了，從剛在大學遇見開始。
封曲跟吃了蜜餞一樣，吃著面卻也合不攏嘴，低著頭笑個不停，還不敢出聲，怕練清遠會聽見。
這時候她想到了糖果屋，筷子是硬糖做的，碗是用糖做的，桌子也是，練清遠也是！這麽甜的世界，每個人都是甜膩膩的幸福。
實在是太激動，吃不下飯，練清遠跟封曲把碗送過去，一出門，就看見匆匆趕來的何妍，紮著高馬尾，臉上還有汗珠。當她看見練清遠的時候，整個人像是看見了冰鎮水果，一下子精氣神全有了。
封曲從看見何妍就開始保持沈默，這也算是尊重男朋友的個人空間了吧，每一分每一秒，封曲都覺得自己特別大度，臉上保持完美的微笑，安靜地註視著何妍。
“學長，這麽早就吃過飯了麽？”
“對，今天比較早。”
“對了學長，我發現橘井餐廳一樓的一家飯很好吃，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嘗嘗！”
呵呵了，封曲實在忍不住了！她把手拐上練清遠的胳膊，兩只手都扒著，嘴上什麽都沒說，只希望自己現在的眼神可以殺死對方。
何妍用手指了指兩個人纏在一起的胳膊，練清遠什麽都沒說，只是笑了笑。
何妍有些驚訝，嘴上想說什麽，卻也沒說出口。最後還是很體面地告了個別，一切都了然於心了，只剩下不甘心。
封曲很大方地說學姐再見，然後就放下了練清遠的胳膊，還是很不好意思的，就這麽手抓著一個男生的胳膊，體溫在掌間燒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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